士用这样的方式卖灯油,屡试不爽,赚的钱也是可观的。
老相士正在想着怎么应对老爷子的问话,老爷子如梦初醒般的一拍大腿自己下了结论,赶紧将林月娶进门,一来为曹家文冲喜,二来为曹家文照明。大娘一愣,突然觉得老爷子太有才了,这种一箭双雕的事都想得出来。大娘擦干眼泪,对老爷子的英明决策表示举双手赞成。
老相士嗫嚅了好一会儿,见老爷子和大娘都是一副义无反顾的兴奋,他现在再说灯油的事,就会被老爷子怀疑自己居心不良,老爷子也是做生意的人,老相士那点弯弯绕很容易被他识破。老相士只好点点头,再也不提买灯油的事。不过,老相士临走的时候,老爷子还是给了他丰厚的报酬。
虽然林月还未及笄,但娶儿媳为重病的儿子冲喜,救命是刻不容缓的事,曹家决定立马将林月娶进门。
林家得到曹家迎娶林月的请求,林廷献就和娘子商议,既然爹娘在时就已经与曹家定有婚约,林月嫁到曹家是早晚的事,准妹夫重病,让妹妹冲喜无可厚非。但两人想到自己的女儿只比林月小两岁,也是说了婆家的,女儿过两年出嫁需要一大笔嫁妆,如果将林月的嫁妆扣留下来,自己女儿出嫁的时候就会省下一大笔钱。再说,林月为曹家文冲喜而嫁,说明林月是个福薄命浅的女人,福薄命浅的女人就不应该享受丰厚嫁妆。再者,因为林月是为给曹家儿子冲喜才提前出嫁的,林月嫁妆的多少曹家也不应该说三道四。所以林廷献夫妻俩决定,爹娘以前给林月准备的银子,全套楠木家具和四季衣物、细软、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都不给了,只给她一个尿桶和几套换洗衣物。莲儿是曹家已经知道要陪嫁过去的通房丫头,不好将莲儿也扣留下来,只好让莲儿继续当通房丫头,跟着林月出嫁。
哪里知道,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,哥嫂扣留自己的嫁妆被林月知道了,林月就和哥嫂理论,哥嫂不仅否认爹娘给林月准备过嫁妆,还对林月百般辱骂,林月想起爹娘在世时受宠溺的日子,现在看见哥嫂的恶劣态度,又听说自己提前出嫁是为病重的曹家文冲喜,悲从中来,一时想不开,就一头撞向墙壁想了此终身。哪里知道,这么一撞,林月就被撞成了蒋凌菲!哦,不对,林月一撞,就被蒋凌菲占有了身子,成为另外一个林月。
蒋凌菲皱着眉头,像听着一个传奇故事,林月的遭遇怎么会这么倒霉,她爹娘怎么不待她嫁进曹家以后再死呢!她居然要为给别人冲喜而嫁!莲儿忧虑的对蒋凌菲说,现在小姐没有嫁妆了,小姐嫁到曹家,如果嫁妆太少,会被夫家瞧不起的,以后日子该怎么过呀!
蒋凌菲无意中伸伸胳臂抬抬腿,这才发现自己细胳臂细腿的,自己是蒋凌菲的时候,她可是学校和研究院的运动健将,二十四岁的年纪,心智和身体都健康得很,但现在自己的身子那么单薄。林月不是还没及笄吗?她的身子不是还没有发育成熟吗!她赶紧问莲儿,我现在多大年龄了?莲儿说,小姐现在十四岁,还有几个月就及笄了。蒋凌菲明白了,及笄的年龄是十五岁,十五岁的年纪,前世的蒋凌菲还是个未成年人呢!未成年人要嫁人了吗?蒋凌菲内心感到有些恐惧,要是搁在她的前世,男人和这种年龄的小女孩做成年人那种事,是要判刑的。
蒋凌菲不免在心里长长地嘘了一口气,如之奈何,这个时代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的,哪怕自己是穿越过来的人,也只能按照这个时代的规则行事。蒋凌菲咬咬牙,她不仅明白了林月为什么会为了自己的嫁妆撞墙,而且她知道,现在继续找哥嫂要自己的嫁妆应该很难,爹娘不会为女儿的嫁妆写个证明,现在是哥嫂当家,他们是绝不会将已经属于他们的财产分一部分给林月的。而林月的嫁妆刚好可以成为他们即将出嫁的女儿的嫁妆。林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,自己怎么这么倒霉,出嫁前死了爹娘,出嫁时丈夫重病,自己的嫁妆成为别人的嫁衣裳?看来这个林妹妹和那本小说里的林妹妹一样,也是一个命苦的人。
蒋凌菲知道了林月的身世,就很想知道林月的外表,毕竟以后她就是林月,连自己长什么样都不知道,怎么在这个社会混呢?林月漂亮还是丑陋?这点很重要,如果长得漂亮,先天条件好,她以后的优势可能会比别人多一些,万一长相丑陋,以后的生活就会有很多麻烦。蒋凌菲急于想看看林月的模样,就叫莲儿拿来一面镜子。蒋凌菲接过镜子,这是一面铜镜,拿在手里很沉,镜面虽然平滑,但镜子里照出的影像却并不清晰,虽然不清晰,大致模样还是看得见的。蒋凌菲认真看着镜子里林月的模样,还好,脸上没有疤痕,脸庞清秀,眼睛清澈,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。蒋凌菲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,看来林月是个模样俊俏而乖巧的女孩子,以后就靠她了。
莲儿将镜子放回原处,心里嘀咕,小姐怎么连自己的长相都忘记了呢?
刚放下镜子,突然听见小姐一声惊叫,那叫声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,莲儿赶紧跑到小姐床边,只见小姐抱着自己的一双脚,瞪大惊恐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脚看,莲儿急切的问,小姐,怎么啦?
蒋凌菲惊悚地发现,自己一双结实健康的大脚不见了,现在的脚变成了一个畸形的样子,脚背隆起,四根脚趾贴在脚掌上,只有大脚趾露在外面,这不是人的脚,这是一个人工做出来的只有拳头般大小的三角形粽子!蒋凌菲抬头看看身边的环境,又低头看看自己惨不忍睹的脚,她的心拔凉拔凉的,来到这个世界,大脑再聪明,模样再好,没有了健康的脚,她的人生就会大打折扣。造孽呀!这是什么世道呀?好端端的一双脚为什么要被人摧残成这个样子呀!拖着一双残疾的脚,今后该怎么生活呀?蒋凌菲抱着自己的脚就大哭起来,心里千遍万遍地诅咒着这个挨千刀的社会。想起自己还没及笄就死了爹娘,还没出嫁就被哥嫂扣了嫁妆,原本出嫁的欢喜变成为别人重病的冲喜,现在又看见自己一双残疾的小脚,蒋凌菲突然想起自己前世的爸爸妈妈,他们肯定已经知道她死了的噩耗,她是爸爸妈妈的独生女儿,爸爸妈妈失去了她,不知道悲痛成了什么样子!这是蒋凌菲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的痛哭,不为别的,只为自己的死和变成三寸金莲的脚。
蒋凌菲边哭边看看自己的脚,越看越悲愤,别人穿越后不是做了将相就是拜了王侯,不是叱咤风云就是改天换地,自己穿越,却穿成一双小脚,如此悲剧,这样的穿越有什么意思?不穿也罢!如果现在再死一次,趁着蒋凌菲的尸骨未寒,自己又穿越回去重新成为蒋凌菲了呢?再说,即或不能穿越回去,林月的身世如此悲惨,自己一双小脚在这个世上怎么混?我活在这个世上有什么意思?
蒋凌菲不再犹豫,跳下床来,看准不远处的柜子,正准备向柜门一头撞去,谁知额头上的伤口因自己一动弹就剧烈疼痛起来,蒋凌菲本能的捂住额头,捂额头就没撞成,蒋凌菲怕痛呢!万一自己一头没有撞死,岂不是在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?原本就很悲剧的穿越岂不是更加悲剧!蒋凌菲捂着疼痛无比的额头,唉!撞死太痛!算了,好死不如赖活着,死的事情,以后再说吧。
莲儿不知道小姐为什么会突然跳下床来,想起小姐现在的处境和她自己即将陪着小姐出嫁,两人都对自己的遭遇感到恐慌,莲儿抱紧蒋凌菲,两人哭成一团。
哦,不对,从现在开始,蒋凌菲就不叫蒋凌菲了,蒋凌菲叫林月,小名叫林妹妹。
过了两日,林月头上缠着渗血的红布条嫁到了曹家。曹家文确实病得不轻,被人搀扶着与林月拜了堂。拜堂以后林月就进了洞房,曹家文也被人搀扶着进来,一进来就直接躺在了床上,躺下后就再没有动弹,曹家文不动弹当然就没人给林月揭盖头,林月等了好一会儿,实在没有耐心再等下去,就自己将盖头一把扯了下来,扯下盖头定睛打量着这个新家,天已经黑尽了,洞房桌子上亮着一对喜烛,屋里所有家具都用红纸红绸红缎之类的东西拉着扯着覆盖着,据说红色代表喜庆,连林月额头伤口上缠的白布条都换成了红布条,在喜烛灯光的照映下,满屋红光熠熠生辉。屋外院里也点亮了好几个灯笼,亲朋好友喝酒划拳喧闹不休。
前世的蒋凌菲没有谈过恋爱,今生的林月十四岁就要和一个男人睡觉,原本林月感到很有些紧张,但曹家文重病在身,估计有那份心也没那个力,所以,曹家文一晚上都是老老实实的,没有乱说乱动。林月蜷缩在曹家文脊背后也睡着了。
半夜时分,林月迷迷糊糊醒来,发觉曹家文仍然保持着上床睡觉时的姿势,心里一惊,曹家文莫不是死了?她感到头皮一阵发麻,和曹家文拜堂的时候,自己头上蒙着红色盖头,她看不见别人,别人也看不见她,曹家文被两个人一左一右架着胳膊和她拜堂,她在盖头下只看见曹家文一双圆口布鞋的脚,那双脚很大,估计曹家文个子不矮。来到婆家第一天,还不知道曹家文长什么样,难道就和一个死人睡了一觉?她赶紧欠起身,用手在曹家文鼻子前试探了一下,嗯,还好,曹家文有鼻息,这才松了一口气。
很快,林月被高亢嘹亮的雄鸡打鸣声惊醒,迷迷糊糊听见蚊帐外传来莲儿轻轻的呼叫声,小姐,小姐。林月含含糊糊地哼了一声,莲儿说,小姐快起来,今天要给老爷大娘敬茶。
按照这个时代的习俗,新娶进门的儿媳第一天早上是要给夫家的爹娘敬茶的,敬一盏茶,喊一声爹或者娘,就会得到一个“改口”红包。这是头天莲儿就告诉了她的。但昨天晚上林月才入洞房呢,辛苦了一天,没睡好,感到很困。她从来没这么早起床,但今天是在夫家生活的第一天,如果今天不给夫家爹娘敬茶,就是大逆不道。林月只好挣扎着起来,脑袋昏昏沉沉的,她半闭着眼睛,浑浑噩噩的让莲儿为她穿好衣服戴好头饰,穿戴整齐,天还没亮,莲儿一手提着灯笼,一手搀扶着林月到正厅去。
一路上,林月努力想睁开眼睛打起精神,但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,怎么睁都睁不开,所以她一路上几乎都是闭着眼睛被莲儿搀扶着走的。
昏昏沉沉走进正房厅堂,老爷子和大娘早就正襟危坐等着喝新婚儿媳的茶呢,林月在老爷子面前站定,不由得打了一个呵欠,突然感到这个时候打呵欠不合时宜,赶紧伸手将打了一半的呵欠捂住。老爷子不禁皱了皱眉头。看见林月打呵欠又捂嘴的样子,大娘的脸色就很不好看,碍着林月是为曹家文冲喜来的,冲喜期间不能发生任何令人不快的事,大娘只好强忍着心中的不快。
曹家的丫头叶儿端来一盏茶,莲儿悄悄对林月说,小姐,要跪着敬茶。
林月一听,不假思索,嗵的一声双膝屈膝跪下,没想到,跪下去的力度有点猛,两个膝盖一碰到坚硬的地面,林月就痛得大叫一声,哎哟!身子一下就歪倒了。吓得莲儿赶紧扶住她。林月前世从来没有跪过,不知道膝盖跪在地上是个什么感受,现在两个膝盖在坚硬的地上猛的一磕,膝盖像被千万根针扎似的,痛得她龇牙咧嘴,痛得瞌睡都跑到了九霄云外。
叶儿递过来一个跪垫,林月跪在跪垫上,虽然膝盖还是痛,但感觉好受了一些。林月接过叶儿手里的茶盏,高高举过头顶,说一声,请爹喝茶。
曹老爷子接过茶盏,象征性喝一口,将茶盏放到旁边的桌子上,同时递给林月一个红包,这是今天林月给爹敬茶的改口费。接着,林月又给大娘敬茶,程序是一样的,大娘象征性喝一口,将茶盏放到桌子上,大娘不仅给了林月一个红包,还给了林月一本小册子。大娘说,你好好看看这本小书,要将书里的内容背下来,以后你的行为就要按照书里的要求做。
林月接过红包和小册子,说一声谢谢大娘。
老爷子原本是要对林月进行一番如何做一个好儿媳教育的,见林月龇牙咧嘴跪着很痛苦的样子,也就不好再啰嗦什么,大娘鼻子里就哼了一声,老爷子瞪了大娘一眼,两人一声不响回里屋去了。
莲儿扶林月起身,林月挣扎了好一会儿都站不起来,她的膝盖痛得无法搭力,叶儿见了,和莲儿一起,一左一右将林月从地上架了起来。当林月忍着膝盖的疼痛回到自家卧室的时候,她就在心里发狠,以后再要我下跪的话,我宁愿去死也不跪!就是见到皇帝老儿我也不跪!还有,如果每天这个时候都要我敬茶的话,我也一定不在这个世界活着了,连懒觉都不能睡,还不如死了算了。
好在新娘子只是娶进夫家的第一天才敬茶,林月这才松了一口气。
第三章
曹家文不知道身处哪个朝代
回来打开“改口”红包,爹给的红包里面是一张纸,打开纸一看,是一张十两银子的银票。大娘给的红包沉甸甸的,打开一看,里面全是碎银子,数量也不少。林月嘴角这才有了笑意,看来曹家的爹娘还是好心人,心里不免暖暖的。再看看大娘给的书,这是一本有插图的小册子,小册子很薄,再看看书名,心里不免一惊,《女儿经》!这是一本《女儿经》。
新媳妇给大娘敬茶,不管儿媳是否识字,大娘都是要送《女儿经》的,这是公婆教诲儿媳妇的传统作法。林月前世因为要批判《女儿经》,所以找来《女儿经》翻阅过,她知道这是一本针对古代女子思想道德的教材,通篇都是对女人的各种约束。没想到自己到了这个世界,嫁为人妇,婆母居然将《女儿经》作为礼物送给她,还要她背下来,还要她以后按照《女儿经》的要求作人!
林月看着手里的《女儿经》有些好奇,这本《女儿经》与前世翻阅过的《女儿经》是不是一样的内容?林月读了开头的几句,“女儿经,仔细听,早早起,出闺门,烧茶汤,敬双亲.....”,嗯,很多字是繁体字,林月连猜带蒙,知道内容是与林月前世看过的一样的。再看了最后一句,“遵三从,行四德,习礼义....”,内容也是一样的。林月很生气,这本祸害女人的书是谁写的?前前后后找了一遍,小册子的纸张和印刷质量都很差,书上并没有作者的名字。
林月眨眨眼睛,女人生活在这个世界原本就已经很难了,还被要求按照《女儿经》的规范做女人,不知道其他女人执行起来难不难?但对林月来说,很难!比如,早早起,林月就办不到,因为前世的林月是个爱睡懒觉的人,一觉睡到自然醒,怎么早早起?林月就恨恨的想,要是在前世自己也以《女儿经》为行为规范,我还能成为计算机专业硕士?林月的嘴角不禁浮起一丝窃笑。
嘴角的窃笑表情还没消失,只见门外走进来一个中年女人。莲儿赶紧向林月介绍,说这是嫂子曹姜氏。曹姜氏姓姜,她的名字很少有人知道,更没人叫,娶进曹家以后,大家都叫她曹姜氏。曹姜氏快到四十岁了吧?个子高高瘦瘦的,模样不丑,也算周正。林月向曹姜氏福了一福,叫了一声嫂子,心想,林家的嫂子那么凶,曹家也有一个嫂子,不知道这个嫂子待人怎么样?只见曹姜氏回了一礼,嘴里说着,早上没见弟妹来吃早饭,恐怕是弟妹身子不舒服,特来看看你。林月心想,看来这个嫂子待人不错,还这么关心我,就赶紧说一声谢谢。
曹姜氏眼里瞧着林月拿着的红包,问,是爹娘给的改口费?林月回答是的。曹姜氏好奇的看着两个红包,爹和大娘给的多少?林月老老实实说,爹给的十两银票,大娘给的碎银子。曹姜氏一听,脸上的肌肉不由得抽了抽,心想,自己给爹娘敬茶后,爹给的改口费只有五两银子,弟妹的改口费却有十两,大娘还给了碎银子。再看看装碎银子的红包,红包有点大,估计碎银子也不少。
曹姜氏鼻子里就哼了一声,常言说,皇帝爱长子,百姓爱幺儿,也真是的,老爷子是老百姓,爱幺儿当然就爱屋及乌爱幺儿媳妇,自己身为大儿媳妇,得到的“改口”红包就没有小儿媳妇的多。林月大大咧咧的,根本没有察觉嫂子已经变脸变色,她将红包递给莲儿,让莲儿收起来。
曹姜氏的眼光就跟着莲儿的身影在屋里四下打量,突然曹姜氏的嘴里发出大笑声,那笑声听起来很怪异,有些尖锐,还夹杂着一些颤音,林月第一次听见曹姜氏大笑的声音,原来笑声不是都令人愉悦的,笑声还会带来瘆人的听觉。她被曹姜氏的笑声笑懵了,曹姜氏为什么会突然大笑?发现新大陆了?捡到大元宝了?
好一会儿,曹姜氏止住笑,指着屋里墙角放着的一个新尿桶,一边笑一边走到尿桶边,上上下下的打量一会儿,指着尿桶问林月,这就是你的陪嫁?不等林月回答,曹姜氏又笑起来,嘴里啧啧有声,我听说你陪嫁的家具只有一个尿桶,就想来看看,尿桶是银的还是金的,原来是个木头的!说完又大笑起来。
莲儿的脸白了又红,红了又白,她比自家小姐还难堪,还委屈,林月这才明白,嫂子不是因为她没吃早饭来关心她的,原来曹姜氏是来看林月笑话的。
按照这个时代女儿出嫁的惯例,除了其他陪嫁物品外,再穷的娘家都要给女儿陪嫁“子孙宝桶”的,什么叫“子孙宝桶”?就是马桶脚盆和水桶三件套。马桶就是尿桶,尿桶的寓意是早生儿女,脚盆的寓意是儿女健康富足,而水桶的寓意则是儿女勤奋上进事业有成。林月的父母早就为她制备了全套楠木家具做嫁妆的,当然包括必不可少的子孙宝桶。父母去世后,林月的哥嫂将妹子的全套家具扣留下来,只给了林月一个马桶。为什么只给林月一个马桶?林月不知道哥嫂的意思,但曹姜氏却是专门来看这个马桶的。
林月明白了曹姜氏是专门来看马桶的,她没感到害臊,嫁妆多或少,对林月来说都不是个事,家里没有的东西以后再添置就可以了,有什么好害臊的?但曹姜氏看着林月,笑得前仰后合,说你只陪嫁了一个马桶,连脚盆和水桶都没有,你和家文睡觉不洗脚只撒尿吗?她捂着肚子,边笑边夸张的哎哟哎哟直叫。莲儿站在一旁,耷拉着脸,委屈的看着自家小姐,难过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
曹姜氏笑过了,心里的不满暂时得到一点平衡,曹林氏你不是曹家的幺儿媳妇吗?你不是得到的改口费比我多吗?原来你陪嫁的家具只有一个马桶!这么少的陪嫁,看你在曹家怎么混?看你还拽什么拽!曹姜氏满脸的笑,心满意足转身就走。
林月皱着眉头,看着曹姜氏离去的背影,哭笑不得,原来曹家嫂子如此八卦,她也算开了眼了。
老爷子知道林月嫁到曹家之前,为了嫁妆曾经撞过墙,现在看着林月陪嫁过来的那几样少得可怜的东西,脸就拉得比驴脸还长。他不是在乎儿媳妇的陪嫁,而是对林月哥嫂作人不地道很气恼。老朋友林绍良曾经在他面前吹嘘过,他给女儿准备的嫁妆,不说是千亩良田,十里红妆,没有一百二十抬,也有六十四抬,但林月嫁到曹家,家具居然只有一个尿桶,林廷献为什么没有将“子孙宝桶”全部扣下来?其中的原因没人知道。林月的爹给女儿准备丰厚的嫁妆,不仅仅是林家父母对女儿的疼爱,也是对老爷子这个老朋友的感情表示,现在林绍良突然去世,林廷献当了家,居然扣下了自家妹子的嫁妆,老爷子见过很多不要脸的人,也没见过如林月哥嫂这种不要脸的,对林廷献的为人,老爷子只能叹口气,摇摇头。
林月嫁人三天后,按照习俗,出嫁的女儿是要回门的,但林月不愿意回娘家,爹娘已经去世,自家哥嫂又如此薄情寡义,她已经没有了娘家。再说,曹家文的病还没好,也无法陪她回去。林廷献见妹子没回门,出嫁的妹子如同泼出去的水,不回门,他也乐得清闲。
没几天,林月冲喜嫁曹家文真的起到了作用,曹家文很快就活蹦乱跳起来。老爷子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,说林月真的能驱散笼罩在曹家文头上的黑雾,老爷子一高兴,又给林月包了一个大红包。
但曹姜氏心里却很是不屑,她认为老爷子偏心,一切都向着小儿媳,当然要找理由给小儿媳发红包。曹姜氏对林月冲喜的效果为什么不屑?其实只是女人的嫉妒心在作祟,人说女人心,海底针,女人为什么很容易产生嫉妒心理,其原因说不清也道不明。不过,林月对此并不计较,曹家文的病怎么好的,她也不知道,再说,这种没有实际意义的事对林月也不重要,重要的是,她要尽快适应在曹家的生活。
在曹家没几天,林月的缺点很快显露出来,比如不爱做家务,也不会做家务,甚至连缝缝补补绣花纳鞋底之类的事情都不会做,大娘对林月这种状况既不解也很不满,她知道林月在没嫁到曹家之前,不仅做事勤快,而且女红做得也很漂亮,她曾经看见过林月做的一双鞋子,鞋面上绣的花活灵活现,现在嫁到曹家,针该怎么拿,线该怎么穿都不知道,这是怎么一回事?大娘问莲儿,莲儿说,小姐撞墙以后,以前的所有事情都忘记了,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。大娘对莲儿的话半信半疑,撞个墙会撞出这样的后果?
大娘观察了林月几天,又觉得林月好像不是装的,但林月的很多言论行为却与正常人很不一样,大娘只得相信,林月撞墙,把脑子撞坏了。不过,女人不做家务是不配做女人的,再说,学做家务也不难,大娘还是一番好心,决定要将林月调教成为符合《女儿经》行为规范的合格女人,让林月尽快成为一个合格儿媳妇。
林月爱睡懒觉,这是林月前世养成的晚睡晚起的习惯。前世的林月,不到凌晨不睡觉,每天早上,听不到上课铃声响,就不会起床;参加工作以后,上班打卡时间不到,她也会一直赖在床上,周末情愿不吃不喝,也要睡到昏天黑地。林月认为,一个人无论活在哪个世界,如果经常加班,不能睡到自然醒,那就是一种痛苦的人生。所以,不加班,睡懒觉就是林月幸福生活的选择之一。
但来到这个世界,林月想睡懒觉,想不加班,想过幸福生活,那是理想很丰满,现实很骨感的一种无奈。因为一入夜,整个世界就漆黑一片,天一黑,没钱买灯油的人们就只能睡觉,公鸡一打鸣就要赶紧起床,前世的林月以为日落而息,日出而作的原始生活就是诗与远方,现在面临现实,才真正理解了古人的无奈和艰辛。古人为什么会日落而息,日出而作?原因是没电,没有电,什么都看不见,但不因为什么都看不见,该做的事就会也看不见,那么多家务活儿,那么多农耕应季的活儿,那么多日常需要应付的活儿,都不因为黑夜看不见而不存在,所以,人们不得不加班挑灯夜战,但挑灯费油,所以,挑灯也不是想挑就挑的,不然,匡衡怎么会凿壁偷邻居的光读书?
曹家大院一到晚上就会亮起三盏灯,一盏灯是大娘和小娘以及叶儿围坐加夜班纺线搓麻绳或补衣服;一盏灯是曹家大儿子曹家武专用,曹家武管理着曹家的产业,几乎每天晚上才有时间盘点当天的银钱收支,曹姜氏不肯浪费多余的光线,会坐在一边纳着鞋底,曹家武家里的人多,但其他人都是没有点灯权力的,能摸黑做的事都摸着黑继续做,也没人敢在曹家武曹姜氏面前借光或晃悠。还有一盏灯则是亮在曹家文的书房里,三盏灯只有这盏最亮,而且亮得最久,因为曹家文要读书,光线太暗就看不清楚书上的字。
林月既不会纺线,也不会搓麻绳织布,连给衣服补个疤都不会,她什么家务活都不会做,但天黑得很早,总不至于这么早就上床睡觉。想起曹家文书房,林月心中窃喜,曹家文书房里那么多书,我晚上没事,怎么不能与他一起看书?林月来到这个世界,这个世界的文化是怎么样的?那些四书五经里都写了些什么?林月好奇,决定在曹家文书房找书看。
推开曹家文的书房,曹家文正在埋头苦读,听见声响,抬头一看是娘子走了进来。
娘子进书房干什么?曹家文诧异的看着林月,林月笑笑,要想进书房读书,就得笼络与你一起看书的搭档。林月找话,你在看书呀?曹家文没笑,也没回话,仍然瞪大眼睛诧异的看着林月,废话,我不看书看什么?林月见曹家文诧异的看她,就不失时机的夸赞,你看书的样子好帅哦,连罗丹都无法精雕细刻出的帅气啊,如月之恒,如日之升,博览群书,学富五车,你是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的高人.....,林月放出来的屁全是彩虹屁,听得曹家文一愣一愣的,曹家文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夸过,听见娘子的花式吹捧,脸上顿时就有了笑意。
林月扫了一眼曹家文面前的本书,那书很厚,线装的,林月凑过去,看看书上的文字,书上的字几乎全是繁体字,其中有个竖栏里写着“神龟虽寿,犹有竟时”的一句诗,那些字,林月连猜带蒙都能认识,但那个龟却是笔画最多的一个字。林月指着龟字,假装不认识,问曹家文,这字怎么读?曹家文撇一眼那字,不仅读出了龟的读音,还得意的将“神龟虽寿,犹有竟时”这句诗念了一遍,林月忍住笑,赶紧学着曹家文念诗的声调,跟着也重复念了一遍。曹家文点点头,嗯,娘子学习的悟性很高!
林月又盯着书上的文字看,问这些字写在一个个竖栏里,这些竖栏怎么有的宽有的窄呢?林月指着书上那些竖栏,确实,那些竖栏里有的写着一行字,有的写着两行字,字体也是有大字也有小字,有的有句读,有的没有句读,古书上的这种印刷知识,林月是真的不知道,不知道就要虚心求教,一个不收学费的老师就在眼前,不学白不学。
曹家文被林月刚才的彩虹屁吹捧得飘飘然,现在见林月提出这些问题,就更加得意,诲人不倦的对林月进行讲解,曹家文为了炫耀卖弄学识,讲解的时候尽量用晦涩难懂的话,林月一句都没听懂,虽然没听懂,但林月的表情却是对曹家文一脸的崇拜,假装听懂了,还不断点着头。曹家文心里更是得意至极,见娘子对他如此崇拜,自己就像捡到了金子。
林月没想到曹家文是个如此虚荣且自负的人,见他得意忘形的样子,就调皮的向曹家文一拱手,小女谢过师父!
这个时代的师父可不是林月前世称的匠人,这是老师的意思。现在曹家文被娘子称为师父,曹家文的虚荣和自负情绪更加爆棚,出自读书人的本能,曹家文慌不择乱的也赶紧向林月拱手,毋庸辞谢!见曹家文拱手辞谢的样子,林月笑得合不拢嘴。
林月转身就查看书房架子上的那些书,曹家文的书很多,但全是四书五经之类的,读书人读书的目的是成为秀才成为举人当官的,所以,读书人读的是什么书?全是治国理政相关的书。就算讲格物,就算讲修身,那也是奔着齐家治国去的。至于闲书,读书人平日既没有时间看,也不屑于看。林月心里很失望,这些四书五经她没兴趣看,看原版的古书实在太难,再说,林月来到这个世界,不用考学,更没有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能力,现在想看书,目的主要是打发时间。
正在失望,林月却发现在书架最不起眼的地方有一本已经有些残破的《山海经》,林月拿起《山海经》,虽然书有些残破,但主要章节还是完整的。
林月如获至宝,赶紧坐在曹家文斜对面的一张凳子上就开始翻看《山海经》,这书是先秦时期的古籍,书里有很多插图,写着很多荒诞不经神神怪怪的故事,这些故事对于前世的林月来说,她是不屑于翻看的,故事太荒诞,太离奇,没有阅读的价值。但今生的林月没有书看,能够发现这本《山海经》就如获至宝。
曹家文撇了一眼,见林月拿着的是本《山海经》,又见林月喜滋滋的样子,就鄙夷的撇撇嘴,闲人才看闲书,曹家文不是闲人,这样的书他从来没有翻过。至于这书哪来的,曹家文想不起来了。
刚看了两页《山海经》,林月却看见书桌上放着曹家文刚写完的一篇文章,林月没看文章内容,无意中却看到文章落款的时间,“大明崇祯某年某月某日”,现在是明朝崇祯年吗?林月想起在林家的时候,自称是她哥的那个男人说留头不留发的话,这话应该是黄台吉时期发生的事情,再看看曹家文的辫子,头顶上的头发也是剃光了的,曹家文难道不知道是谁要求他剃光前额头发的?林月问曹家文,你头顶上的头发为什么要剃光呢?曹家文说,爹让剃的。林月又问,你不知道现在属于哪个朝代吗?曹家文一听,顿时就瞪大了眼睛,我是读书人呢,岂有读书人不知道现在属于哪个朝代的。
林月见曹家文懵逼的样子,就告诉他,现在是大清崇德年,不是大明崇祯年,你难道不知道明朝皇帝已经死了吗?现在的国号是大清,不是大明,大清皇帝名叫爱新觉罗.黄台吉。
林月说完,故意威胁曹家文,以后再不要说你是大明的人,否则会有反清复明的嫌疑。
啥?曹家文瞪眼看林月,现在是大清崇德年?不是大明崇祯年?涉及国号,皇上的大事,岂能让一个女子打胡乱说!曹家文立马向林月怒喝一声,皇上与国号之事,女子岂敢口出狂言!
被曹家文呵斥,林月心里很是不爽,你一个书呆子,连自己生活在哪个朝代都不知道,也敢呵斥我?她真有恨不得将这个书呆子掐死的冲动,脑子里满是各种血流成河的画面。
林月一把楸住曹家文的耳朵,你敢说我口出狂言?揪一次耳朵,长一次记性,我要你记住,现在是大清崇德年,不是大明崇祯年!
曹家文猝不及防被林月揪住耳朵,心里不仅大惊,耳朵还被揪得生痛,不由得护着耳朵大叫,苦哇!林月不依不饶,继续揪着他的耳朵,命令他,复述一遍,大清崇德年!快说,说了我就松手。
曹家文龇牙咧嘴,倒不是耳朵被揪得太痛,而是直男的曹家文觉得被娘子揪着耳朵的形象实在有辱斯文,但读书人与娘子不能对打,因为打骂妻子也是有辱读书人斯文的行为。现在怎么办?唯一的办法就是听娘子的话,尽快解除被揪耳朵的尴尬。曹家文赶紧复述一遍,大清崇德年。曹家文话音一落,林月就听见一声怒喝,住手!
林月一激灵,下意识松开手,扭头一看,只见大娘站在书房门外,满脸怒气,两眼像要喷出火来,大娘指着林月大喝,你敢揪你相公的耳朵?反了你了!
揪耳朵,这是明清时期都有记载的一项刑法,如果下手重一点甚至会把耳朵撕裂。但林月不会将曹家文的耳朵撕裂,她揪曹家文的耳朵,一则是教训曹家文骂她口出狂言的话,二则也是夫妻间的打闹好玩。但大娘认为丈夫揪女人的耳朵无可厚非,但女人揪丈夫耳朵则是违背妇道的,这种女人对男人滥用私刑的行为一定要严加制止!
大娘就对林月高声谩骂,曹家文揉着被林月揪得生痛的耳朵,林月站在曹家文身边,两人听着大娘的谩骂都不作声。大娘骂儿媳妇,那是至高无上的权威,林月敢揪曹家文的耳朵,但不敢揪大娘的耳朵,不是怕大娘,而是对揪大娘的耳朵没有兴趣,再说,林月对现在这个世界不熟,不能轻举妄动。
打得赢就打,打不赢认怂,林月知道这是孙子兵法中最为上策的一条计谋。
第四章
没有女人该有的样子
大娘是到曹家文书房来拿油罐的,以前曹家的灯油都是放在曹家文书房里的,因为曹家文晚上看书耗油,老爷子为了保证小儿子有足够的油用于晚上读书,索性将油罐放在曹家文书房,这样,大娘用油就到曹家文书房来取。以前曹家文未娶亲,大娘进屋拿油也没什么不方便,但现在曹家文成了亲,不管是谁再进屋就有些不妥,所以,大娘进屋就准备将油罐拿走放在自家屋里,以后曹家文用灯油,林月来拿就是。没想到进了曹家文书房,大娘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,林月居然揪着曹家文的耳朵,自家小儿子被揪得大声叫苦,这是什么情况?大娘赶紧对林月企图谋害亲夫的恶行大声喝止。
大娘继续向林月怒喝,你跑到书房来干什么?真是无法无天了!一眼瞧见林月面前也摊开着一本有图的书,难道林月到书房来是与小儿子一起看书?大娘惊愕,你在看书?
林月假装懵逼,大娘却呵斥她,女人家家的,看书是要考状元还是要当官呢?
夫妻俩坐在一起看书,在林月的前世是很正常的事情,但这个年代,看书是男人的专利,女人绝大多数都是不识字的,别说看书。
大娘感觉很奇怪,如果林月在看书,难道林月识字?但大娘问过莲儿,莲儿说小姐在娘家没有学过认字,既然不识字,林月到书房来干什么?她面前怎么会摊开一本书?分明是刚看了书的样子。大娘不由得问林月,你识字?
林月懵了,是呀,我识字吗?这个时代的林月应该是不识字的。但说自己不识字,刚才为什么又在看书呢?能看书就说明林月是识字的。林月该怎么解释?说自己是前世的计算机硕士,看书很正常,敢这么解释吗?对林月的解释大娘会相信吗?传出去不将她作为癫狂病处理就算大吉。但怎么解释刚才看书的行为呢?林月看看曹家文,曹家文听大娘问林月是否识字的话,他也如梦初醒,忘了被林月揪痛的耳朵,是呀,自己的娘子识字吗?如果不识字,她怎么知道我写的文章落款是大明崇祯年呢?
林月想起刚才自己与曹家文的对话,急中生智,指着曹家文说,我不是拜了你为师,向你学的认字吗?大娘和曹家文都懵了,啥?林月拜了曹家文为师,还向曹家文学了认字?林月见两人懵逼,就拿过曹家文的书,翻到他们看过的那一页,指着“神龟虽寿,犹有竟时”这句诗念了一遍,念完再看着曹家文,这不是你教我念的吗?曹家文傻眼了,是呀,这句诗确实是刚才念给娘子听的,就下意识点点头。
不过,娘子何时拜过我为师的?曹家文又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林月,林月说,你知道齐己吗?曹家文点头。林月说,齐己不是拜了郑谷为一字师的吗?曹家文愣了一下,又点点头。林月继续说,郑谷教齐己一个字就成为一字师,你不止教我一个龟字,你还教了我一首诗。林月调皮的眨眨眼睛,我刚才不是已经谢过师父了吗?林月一连串的问题,问得曹家文连连眨眼,却又不得不连连点头,读书人怎么不知道齐己与郑谷一字师的美谈呢?林月向曹家文拱手谢过师父以后,曹家文不是还过礼的吗?都是刚才发生的事,曹家文没有忘记呀!所以还得点头。
大娘比曹家文更加困惑,林月的话她一点没听懂,什么齐己,什么郑谷,什么一字师?她呆呆的看着小儿子,却见小儿子对林月的问话频频点头,这是什么意思?
不管什么意思,林月才嫁到曹家没几天,即或拜了小儿子为师,学的那点字就能看书?这学习速度比火箭发射还快!
大娘不管林月拜没拜师,识不识字,但她必须坚持一条底线,这条底线就是女人不能读书!女人的责任是生儿育女,是相夫教子,是做家务,女人有那么多需要做的活,哪能允许读书?不允许女人读书,这是原则问题,再说,女人哪里有时间读书?又再说,女人读书有卵用?
林月不再分辨,鸡对鸭讲,永远没有共同语言。合上《山海经》,林月走出书房。
大娘提着油罐从书房里出去,一边走嘴里还一边骂骂咧咧的,迎头突然撞见老爷子,只见老爷子黑着脸盯着大娘看,那黑脸分明是在责怪大娘在小儿子家里骂人,大娘骂人嗓门高,满院子的人都能听见,老爷子从外面回来,一进院门就听见大娘在小儿子屋里高声谩骂,老爷子原本就对大儿媳经常打骂妾和女儿们心烦,现在又听大娘在小儿子屋里叫骂,更令老爷子心烦,一个院里,成天不是这个骂人就是那个打人,这个小院的人还能和谐吗?老爷子恨不得要踢大娘几脚。
大娘被老爷子的黑脸吓了一跳,知道这是老爷子责怪她在小儿子屋里骂人,但林月揪小儿子的耳朵难道不该骂吗?为了证明骂林月是对的,大娘向屋里大叫一声,林月,出来!
林月听见大娘叫自己出去,不出去不行的,只好一脸无辜的走出屋门,大娘厉声喝问,你说,你是不是揪了家文的耳朵?
听见大娘的叫骂声,院里所有人都看向大娘,都高度关注事态的发展,现在又见大娘质问林月,听说林月揪了曹家文的耳朵,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,天呀!居然有如此彪悍的儿媳妇,敢揪丈夫的耳朵!连老爷子都惊愕得张大了嘴巴。
林月不能撒谎的,她揪曹家文的耳朵是被大娘抓了现行的,林月点头,是的。
见林月承认了自己揪丈夫耳朵的事实,大娘就很得意,喝问的声音更加严厉,你说,你为什么要揪家文的耳朵?林月为什么要揪曹家文的耳朵,大娘不知前因,她一进书房就看见林月揪着曹家文的耳朵。
林月不能撒谎,直言不讳,我对他说,现在是大清崇德年,不是大明崇祯年,他骂我口出狂言....,林月话没说完,大娘就大叫起来,他骂你口出狂言你就敢揪他耳朵?家文骂你口出狂言骂的没错呢?你这个贱人,不仅口出狂言,你还狂妄自大!什么崇祯年崇德年?这也是你女人家敢说的?
大娘证实了自己骂林月没错,自证清白后,心里自然很得意,提着油罐就走了。边走还边嘲讽两句,球事不懂,还敢拜师识字?鸡脚蛇戴眼镜,假装正神!
老爷子看着林月,现在是大清崇德年,不是大明崇祯年?什么意思?但大娘走了,他又不好对儿媳妇问话,嘴里嗫嚅了几下,不知道该说什么,跟在大娘身后也走了。
林月正待转身回屋,猛然听见大李妾一声凄厉的尖叫,原来是曹姜氏一把揪住大李妾的耳朵,使劲拧了一把,痛得大李妾尖叫一声赶紧躲开。曹姜氏阴阳怪气的说,揪你一下耳朵,就变成大清崇德年。说完对林月一瞪眼,真是浑身贴膏药,毛病不少。
发生林月揪曹家文耳朵事件以后,大娘决定要将林月调教成为合格的儿媳,现在的林月,行为太乖张,出言不逊,又太不懂礼仪,林月在曹家不是一天两天,而是一辈子,将林月调教成为合格的儿媳妇,这是婆母的最大责任。
但大娘还没来得及调教林月,林月却先找到了她要调教的第一个对象,那就是院里的那只公鸡。
林月住的西院后面有一个牛棚,还有一个鸡圈。牛棚里养着一头老牛,养牛的是曹家的杂工黄老六。那牛已经很老了,又老又瘦,脊柱上裹着一层牛皮,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,大部分时间都是趴在地上,嘴里冒着白沫,艰难的蠕动着嘴反刍食物。林月听黄老六说,这老牛是老爷子在大娘生曹家武那年买的小牛犊,老牛在曹家几十年了,老爷子舍不得老牛,牛老了,拉不了车做不了活,就这么养着。
林月对老牛没有兴趣,她要调教的对象不是那头老牛,而是那只公鸡。牛棚距林月的卧室有点远,但鸡窝却只隔着林月卧室的一堵墙,林月嫁到曹家的第一天早上,天还没亮,公鸡照例开始打鸣,嘹亮的打鸣声一响起,就把林月从睡梦中惊醒,那声音听起来就像在林月耳边吹起的冲锋号,震得她耳膜嗡嗡响。自此,公鸡的打鸣声就成为扰乱林月美梦的罪魁祸首,也使林月恨得牙痒。虽然早上不再敬茶,却每天天不亮就要被公鸡嘹亮的“冲锋号”惊醒,林月决定,来到曹家的第一件事,就是要调教公鸡,解决公鸡扰民问题。
林月径直来到后院,见公鸡迈着趾高气扬的步子,正在视察七只母鸡在后院的活动,公鸡在后院也有好几年,自感生活得像土皇帝,因为它拥有七只母鸡,这七只母鸡就是它的三妻四妾,现在它的妻妾们有的在晒太阳,有的在啄食,公鸡看着自己的妻妾,一副居高临下,旁若无人的神情。
公鸡一眼看见了林月,这是一个它不认识的人,就警觉的瞪圆眼睛,公鸡发现这个小女人眼露凶光,一副凶神恶煞恨不得杀了它的样子,来者肯定不善!公鸡赶紧带着它的母鸡们转移阵地,躲到了围墙边。
林月琢磨着调教公鸡的办法,想起前世看见过的那种不许狗叫时套在狗嘴上的笼子,就参照狗嘴笼子的做法,指导莲儿,在一根半指长的竹管上钻两个小洞,在小洞上栓两根细绳,趁公鸡晚上害夜盲症的时机,将公鸡从鸡窝里抓出来,再将竹管套在公鸡尖尖的嘴上,用细绳穿过公鸡的翅膀,再打结固定。公鸡不解的看着林月,林月笑着说,狗嘴戴上笼子,狗都叫不出声,看你还乱叫!林月以为这下可以睡个踏实的懒觉了,没想到,公鸡非常敬业,天不亮仍然高声鸣叫起来,气得林月七窍生烟。
待林月起床后来到后院,发现昨晚套在公鸡嘴上的竹管早就被它刨掉了,竹管没掉到地上,还在公鸡脖子上晃荡,公鸡好不容易找到一只虫子,低头一啄,竹筒就碰在地上发出咵咵的响声,公鸡非常郁闷,这竹管挂在鸡脖子上,既有损它土皇帝的威严形象,还影响它进食,公鸡就用爪子使劲刨竹管,但绳子太结实,总是刨不下来,它也只能无可奈何让竹管在脖子下继续晃荡。
既然林月那么讨厌公鸡,为什么不一刀宰了它呢!其实,全家人除了林月对这只公鸡深恶痛绝外,所有人都离不开它,在没有闹钟的时代,全靠公鸡打鸣报时,如果没有公鸡催人奋进,人们天生爱睡懒觉的惰性不就像林月那样无所顾忌了吗?
曹家文也是很喜欢这只公鸡的,别人闻鸡起舞苦练武功,他是闻鸡起床苦读诗书。曹家文闻鸡起床苦读诗书是有动力的,为了考秀才,他也只能拼了。但林月没有闻鸡起床的动力。开始的时候,她被公鸡的打鸣声吵醒,但仍然赖在床上不为所动,给我一张床,可以睡到世界灭亡。但曹家文知道,女人应该比男人起床更早,女人做家务伺候丈夫是《女儿经》里写得明明白白的,也是这个时代做女人的本分,娘子待公鸡叫了以后还不起床是不正确的,所以就摇着林月,娘子宜起身矣。林月嘴里嘟囔着,并不理会曹家文的提醒,仍然躺在床上身如磐石巍然不动。
曹家文坚持摇了几个早上,后来发现他永远摇不醒一个装睡的人,只好作罢。
林月喜欢睡懒觉,但曹家文喜欢读书。秉烛夜读是这个年代读书人的常态。不是“三更灯火五更鸡,正是男儿读书时”吗?所以,每天公鸡一打鸣,曹家文的身体就像安了一根弹簧,腾地一下跳起身来,穿衣下床,进入书房,一气呵成。
新婚燕尔期间,林月对曹家文雷打不动的早起习惯很是不满,为了让曹家文多陪自己睡一会儿,林月一听鸡叫,就赶紧将曹家文紧紧抱住,曹家文不忍心马上就挣脱开娘子的拥抱,在床上也赖了一小会儿,但后来他发觉,这是娘子对他勤奋读书的精神腐蚀,他才下决心拒腐蚀,永不赖床。第二天早上,当公鸡刚一开口,林月下意识抱住曹家文,想继续阻扰他起床的时候,曹家文毅然推开她,还在她屁股上打了两巴掌,这是林月与曹家文成亲后第一次挨打,这第一次挨打居然是因为阻扰丈夫起床?
林月见曹家文真的生气了,这才放开他,让他走了,嘴里却不满的嘟囔着,不睡就不睡,凶什么凶?从此以后,林月也不再干涉曹家文闻鸡起床。自此,女人睡懒觉,男人闻鸡起床,一家两制,互不干扰。
林月和公鸡斗智斗勇好几天,最后将鸡窝拆迁到了正房后面的空地才停止了人鸡战斗。虽然每天早上那只公鸡发出的冲锋号声仍然会打扰她的睡眠,不过比之前仿佛在她耳边吹冲锋号好了很多。
林月睡懒觉的事终归与《女儿经》主流文化相悖,最不满意她睡懒觉的人是嫂子曹姜氏。曹姜氏家里有两个妾,所以她并不用起床做早饭,但闻鸡起床要做的家务事很多。开始的两天,林月还挣扎着起床和家人一起吃早饭,后来(本章未完,请翻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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